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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未竟的藍圖

-Pindy與台灣

圖/文 張洋銚

 

背影漸遠,風將圍巾吹得紛飛。他拉緊大衣繼續走,直到看不見那芝麻點大的蹤影。Pindy在台灣近八年的工作時光,陪伴過幾個家庭,她是移工,是生活在此的居民。

 

「因為我們出來工作是為了幫助家庭呀對不對。然後一進(回)到印尼的時候,就馬上沒有工作了阿,所以就沒有領薪水了阿。沒有錢了阿,所以賺的錢是很容易就花光光的。」

 

移工來台工作,大多的起因都是為了賺錢。只要是工作,我想誰不是想要有一份可以支撐生活之餘,又能供給娛樂或其他開銷的一份工作?Pindy在台灣工作的這些歲月,除了賺錢回家外,她觀察到身旁周遭同樣來台工作的朋友,支用在周末與朋友的聚會開銷上的比例較高。「因為他們也是很難休息,他們也想放鬆一下,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以後要怎麼生活啊,有時候會忘記」Pindy略帶無奈地說。

 

東南亞移工在台灣,常常因為工作的要求,而難以有自己的時間,唯一的空閒就是周末。位在台中的第一廣場,周末常是移工們的聚會場所,他們買食物在此與朋友席地而坐、聊天,這是移工們對於自己生活苦悶紓解的一種方式,與自己同樣國家的人群相聚,不僅能紓解懷鄉之情,抱怨生活之餘還能互相加油打氣。在自我的時間較少的情形下,移工們心思除了置於如何賺更多錢生活、養家外,已難顧及自身生活壓力的抒發,而如何栽培自己,讓自己在往後的職場能夠擁有更多的優勢,更是難以達成。對於Pindy,能與朋友、同國家的人相聚固然重要,不過他認為除此之外應該可以有更多不一樣的事情去接觸。

 

「所以我現在都會在外面辦活動阿,都會跟他們說這樣子,在這裡休息也不是只有一直出去玩阿,也可以學中文阿,培養自己啊,可以找的到工作啊,反而在這裡可以有時間,都可以學阿,以後回印尼也可以用啊。」在中文能力上,Pindy的對談已相當流利,但對於讀跟寫仍是生疏。近期Pindy嘗試以更進一步地方式學習中文,希望能夠對自己的未來有幫助。

 

她認為,在來到台灣後,相較在印尼,更有能力去做自己所想要嘗試、接觸的事情。如果是在印尼,照顧家庭同時又得煩惱生計,白天出外工作,回到家裡的家務得自己親手處理。時間被工作與家庭分割,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接觸有興趣的事物。「因為如果我們在家裡的話不可能,不可能學這些東西,因為在生活已經很難,壓力也是比較難,沒有錢了,還要想賺錢還是怎麼樣,在印尼也是事情(家務)比較多啊。」Pindy望向窗外,她說,未來如果可以,希望能夠不要再做看護,她想開一間工廠,來提供印尼人工作機會。在台灣,如果大家(印尼人)有能力去培養自己,去了解未來生活上的經濟應該如何規劃,這樣就能一起回到印尼之後,共同創業,互相扶持。但這件事情對現在的Pindy來說,似乎並不樂觀。她反觀目前身旁周遭的朋友們,大多都沒有發覺這件事。而且現階段,台灣的移工仍然面臨著各種問題,如超時工作,工作場域與生活空間的不可切割等議題,不僅只是Pindy無法自在地做想做的事,同時也是整個社會對這群人的難以解套的枷鎖。但她仍然希望能留在台灣,因為這裡相對開放與自由。

 

契機?

在2017年所舉辦的女英雄節,這個契機使得Pindy能夠與各地的印尼組織進行交流,進而彼此協議組成了一個團隊-Laskar Merah Putih,其中的意思象徵著印尼國旗的顏色-紅、白,也代表著這是由印尼人團結而組成的團隊。「但大家都是印尼人,來台灣賺錢,而不是以印尼的一個地方來台灣工作。」會想組成這個團隊,是因為Pindy希望能夠所有的印尼人能夠一起做事,而非區分自己是在哪個地區、各自做事。對她來說,如果所有在台灣的印尼人能夠一起集結起來,不去界定彼此的界線,一同共事,才有可能使印尼的人們在台灣獲得更好的生活。在團隊之中,Pindy扮演著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,由於這個組織是由數個團體所組成,各自擁有各自辦活動的想法,這也成了Pindy難以繼續前進的阻礙。在團隊中,能夠擁有相當的共識是繼續向前的核心問題,而Pindy也因為看護的身分,而無法常常兼顧這個團隊,當Pindy未向各團隊進行統籌決斷時,常常便停滯不前。「回來之後因為感冒,所以比較少出門。要去印尼前已經有分配該做的事情了,但是在我回來之後也都沒做。當初女英雄節時,籌辦也只要一個月,應該可以辦成阿,但是這次為什麼不行。」Pindy語調稍微提高。

 

在組織的存續上,Pindy也相當煩惱,目前契約剩下十六個月的情形下,希望能夠找到可以持續接續團隊的對象,像是跨國婚姻的新娘/郎等等,但他們大多因必須得兼顧家務,或是出外賺錢,而鮮少有像Pindy這樣,積極促進各文化交流的人出現。同時對於自己的未來,除了時間的擔憂,與希望能不用再擔任看護外,更希望找尋,是否有能夠以不同的身分繼續留在台灣做自己想做的事。記得Pindy問我是否有其他的簽證能夠再次回到台灣的神情,眼神的專注,透露出對於這些想做的事情的渴望,不同於當初來到台灣的自己,只是希望能夠賺更多的錢去富裕自己的原生家庭,而是做更多,不僅幫助自己,也幫助其他人的事。

 

問到Pindy在台灣是否有人能夠傾訴這些事情的壓力時,她先想了許久,才帶點結巴地表示大多都是會打電話跟父母訴苦,而是自我的孤獨與思鄉之情則大多會選擇自我禱告居多。雖然在外頭,Pindy總是笑臉迎人,但在她講述的過程中可以明顯的感受到,內心仍會有無法自我疏通的悲傷。她獨自回家的背影,正如她的堅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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